鬼事怪事:绝户坟

1
噼里啪啦的响声从火把中传出来,火苗显得有些微弱,随时都有可能熄灭掉,但又坚挺地燃烧着。
“四哥,这……这也太穷了吧。”
公鸭般的嗓子在空荡荡的墓室中引起阵阵回声,赵老蔫泄气地把腰间的麻袋扔在地上,拍起了大片的灰尘。
宋四清面色阴沉地拿着手电,不甘心地在空荡荡的墓室中寻找着,然而整个墓室一览无遗,除了正中间的那座石棺以外,就再也没有别的物件。
赵老蔫从裤兜里面取了一张皱皱巴巴的地图,瓮声瓮气地说道:“该不是卖咱们地图那小子骗咱们吧,我就说要真有这么个大墓还能便宜了咱?”
宋四清看了一眼他手中的地图,摇头说道:“地图肯定是真的,我们按照地图忙活了一个来月,也真的找到了这个墓。”
赵老蔫一瞪眼睛:“那就是那龟孙先把墓都搬空了,又卖了地图,娘的,这是吃干抹净挣两份钱啊。”
“盗洞就一个,还是咱们挖的,也就是说我们是第一批到了这里的人。至于为什么任何陪葬品都没有……”
宋四清慢步走到了石棺旁边,借着手电的灯光细细看着石棺上的花纹。
“四哥,你不会想撬棺吧,这样……不太好吧。”赵老蔫见宋四清的动作,脸色有些难看。
此时宋四清双手已经搭在了石棺上,回头瞟了一眼赵老蔫:“怎么?你活人都杀了几个了,还怕个死人不成?这墓室的规模你也看到了,绝对不是啥穷鬼,外面没有东西,那值钱的玩意儿肯定都在这里头了。”
杀人跟杀猪没啥区别,可这是开棺见尸啊!赵老蔫有些心虚地说道:“没……我啥时候怕过事,就是感觉这样不太吉利。”
宋四清冷笑一声:“咱们出来忙活半年,然后再空手回去你就感觉吉利了?”
说到这里,赵老蔫才想起来两个人的处境,看着面前的土黑色的石棺,一跺脚一咬牙,走上前去。
轰隆隆……石头的摩擦声刺耳,赵老蔫双手扶着的棺材板传来阵阵寒意,剧烈的震动顺着手掌,沿手臂传到他的心里,让他竟然有一种马上要吐出来的感觉。
石棺发出来的轰隆声,在空荡荡的墓室中引起的回声悄然发生了变化,赵老蔫感觉那声音仿佛有了实体,仿佛直接钻进了耳朵里一样,又在耳道中发霉长毛,让他梗着脖子强忍着脑子两侧传来的阵阵痒意。
咣当!
伴随一声巨响,棺材板重重地砸在了地上,墓室中飘起大片的灰尘。
赵老蔫甚至没顾得上去看看棺材里到底有什么值钱的东西,赶紧抽回了双手,在耳朵上抓挠了起来。
宋四清却是第一时间将手电打进了棺材里面,等他用手挥舞着驱散了面前的灰尘,看向棺材内,整个人如同被闪电击中了一般,彻底呆立在原地。
赵老蔫边挠着耳朵,边发出惬意的声音,看到宋四清的样子,好奇地问道:“四哥,咋样里面是啥啊?”
说着,赵老蔫也将脑袋探了过去,这一看面色大变,整个棺材竟然是没有尸身的!
他猛地抬起头,声音颤抖地问道:“四……四哥,咱不会碰上粽子了吧。”说话时,还不忘继续地抠挠着耳朵,终于抠掉了一块泥巴一样的东西,他才感到有些舒服,可紧接着又觉得那股痒顺着耳朵传到了两侧脸颊。
宋四清皱着眉头,伸手在棺材底摸了摸,才发现这棺材并不是空无一物的,只是因为厚厚的一层灰尘盖着,没看见下面摆放的一块薄石板,石板的顶端还有一本灰突突的书。
“有东西?”赵老蔫看到宋四清的动作,惊喜地说道,接着挠着脸,一层泥糊一样的东西被他慢慢挠了下来,让他感到无比的舒爽和惬意。
宋四清用袖子擦去石板上的灰尘,露出上面雕刻的文字,只有四个,从上到下阴刻在整张一米左右的石板上。
万古流芳。
“这字倒是好字,可这石板太重,咱们拿出来一来引人注目,二来不好出手啊。”宋四清叹了一口气,满是可惜。顺手抄起了石板上面的那本书,揣进怀里,这才抬头。
一张血肉模糊的脸凑到了他的面前!宋四清被吓得猛地坐在了地上,双腿蹬着地迅速向后退去。
“四哥,你咋了?”
直到宋四清退了两三米远,那张血肉模糊的脸有些不明所以地问着,与此同时双手还在抓挠着两侧脸颊,一层层面皮被抠下来,而他只觉得舒爽和惬意。
“老蔫?”宋四清这才意识到对面的那位不是别人,正是赵老蔫,顿时破口大骂道:“快他妈别挠了,都挠成啥样了!”
赵老蔫不解地问道:“啥样啊?可是我……痒得难受啊。”
话音刚落,挂在墓室门口的火把,忽然熄灭了……
2
“这林场的风水不错啊。”
张国忠站在一堆木材上,遥望着四周,整个林场处在群山环绕之中,巍峨的青山遮天蔽日,让这里常年处在雾气之中。
二柱子仰着头看张国忠在高处赞叹,接话道:“你还懂风水啊?”
张国忠一愣,低头说道:“我不懂啊。”
“那你还说这里的风水好?”
张国忠咧嘴一笑:“虽然不懂,但是能感觉舒服,舒服的地方难道不就是风水好的地方么?”
二柱子环顾一周,这里虽然称得上很美,但四周的青山太高,一天到晚永远让这里笼罩在阴影之中,林场里到处都霉臭味儿,远远称不上舒服。
“哎,那边那老头,别往上面爬,木材没堆严实,弄塌了,你遭罪我们也得重新堆。”
不远处一个满脸胡茬的大汉,朝张国忠大喊道。
张国忠脸上立刻露出讨好的面容,连连摆手着从木堆上爬了下来。
二柱子幸灾乐祸地看着他笨手笨脚地爬下来,才追问道:“那猫妖你打算怎么处理?”
几个人到了林场之后,就将猫妖锁在了梁芳家的后院狗窝中,张国忠却一直没想出办法来处理。
提起这个,张国忠面露尴尬:“这东西必须要处理的,要不然咱们几个永远这么倒霉。问题的关键在于,我也不知道咋办好。”
二柱子一瞪眼睛:“什么叫你也不知道咋办好?你之前不是信誓旦旦能够处理好么?还说能帮我们通过它追踪纸人张的。”
张国忠摆手道:“要是在教堂里,我有祖师爷留下的东西能够处理,可这旮旯啥玩意儿没有,就成了屎壳郎找不到粪坑——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啊。”
“这句话能这么接么!”二柱子深感自己要是再跟这老头聊上几句,自己的语文基础就要彻底崩坏了。
二柱子忽然察觉到了一件事情,说道:“不是,老头,我现在才发现,你每次都得用点你那什么祖师爷留下来的东西才能施展术法,关键那些道具都是消耗性的,用一件没一件,要真等到那些东西用完了的时候,你是不是……”
张国忠连连点头,丝毫没有心虚地说道:“你可以把我当成理论研究者,除了利用祖师爷留下的东西外,我自己本人是没啥道行,也不懂得修行的。”
二柱子嘴巴一张一合,终于明白了为什么张国忠每次都这么不靠谱了,原来这货就是个假的,忍不住咬牙切齿地骂道:“老骗子!”
张国忠倒是十分委屈地说道:“你话说清楚啊,我可什么都没骗过你啊,话说回来,没有我,猫妖你们能抓到么?”
“没有你,猫妖也不会出现!”
张国忠吧唧吧唧嘴,倒是没有否认,转移话题道:“其实吧,我刚刚说风水不错,就是因为想起来老祖宗的书上说过一个阵法,用天地之力限制妖邪,这里遮天蔽日正是封印的好地方。”
二柱子一挑眉毛,有些不相信地问道:“没有道具,你能办到?”
张国忠干咳了一声:“试试呗。咱们现在车坏在半路,想要回去就得搭林场的大客车,可是人家会让你扛一具尸体上车?更何况,这尸体可是会咬人的。”
正聊着,林场入口处一阵嘈杂,远远的就听见有人在高喊。
“快闪开,快闪开,救人要紧!”
二柱子看到三四个林场工人,背着个血肉模糊的人影,匆匆忙忙地直奔林场医院去。
赶紧拉住一个一直跟着的工人问道:“大哥,这是咋回事啊?”
工人轻叹一声:“我也不清楚,今天上山伐树,发现这人,估计让熊瞎子舔了吧。”
说完,匆忙地送着伤者往林场医院跑去。
二柱子从小在农村长大,也曾见过被熊袭击的人的惨状,那伤口确实凄惨,但绝对不是这个模样的!
正怀疑,张国忠拍了拍他的肩膀,说道:“走吧,去医院瞧瞧。”
二柱子愕然回头:“老头,你也感觉不对劲了?”
张国忠看着簇拥一团的人群:“伤者的指甲都是血,可仔细看,他的手臂和手掌并没有受伤。”
“所以说……”
“所以说,也许根本就没有什么野兽袭击,他手上的血是自己的……”
3
李红兵面色苍白地躺在病床上,肚子上缠了一圈又一圈的绷带,手腕上打着吊瓶。
病床一旁,刚刚赶来的梁芳正拿出一个又一个饭盒,四溢的饭菜香充满了整个病房。
再远一点的地方,常乐用力地咬着一个苹果,神色暧昧地看着病床上的两个人。
梁芳用汤匙在一碗稀粥中搅和着,一边用嘴将粥吹凉:“兵哥,放心吧,这林场是有数的大单位,这医院里的大夫不比你们省城的差多少。”
李红兵知道她说的是实话,林场这种单位本来就是人人羡慕的好地方,除了工作辛苦一点,这里的生活可比只能靠种地或上班的地方强多了。自然,附属医院的医疗条件也是非常好的。
“哎呀,这么好的饭菜啊,有没有我们的份儿,还是这只是病号专属的呀。”
二柱子调侃着,和张国忠进了屋。
梁芳的脸蛋刷一下就红了,声若蝇蚊地说道:“饭盒太小,我就只带了兵哥一个人的,你们可以去我家里吃……”
常乐刷地一下站起来了,吓得张国忠一个激灵:“你小子一惊一乍的干什么?”
常乐不明所以地说道:“芳姐说了,让咱们去她家吃饭啊,我早就饿了。”
“吃吃吃,你就知道吃!”张国忠骂道,“你这样,以后怎么找媳妇儿?”
常乐傻傻一乐:“哎呀,我身上有福报,肯定不会打光棍的!”
张国忠嗤之以鼻:“福报,我看你像福报。”
就在这时,病房的门被打开了,护士推着一个被缠成了木乃伊的人走了进来,“让一让啦,这人也要在这病房中住下了。芳姐,这人不是咱林场的,也没联系上他的家属,你要是有余力就帮着照顾一下。”
林场医院,除了医生一般是外来的,护士大多是林场的子弟,女孩子没个把力气,干不了林场的工作,当个护士却是绰绰有余,所以跟同是林场居民的梁芳是认识的。
经这么一打岔,梁芳脸上的红晕才慢慢散去,点头答应着:“这人怎么受伤的?”
护士在二柱子和常乐的帮助下边搬动伤者上床,边说道:“看起来是野兽抓伤,王大夫却说是什么真菌感染。哦,对了。”
说着,护士从衣服口袋中拿出来一本灰突突的书,递给梁芳:“这就是他随身带着的唯一物品了,等他醒过来的时候你给他吧。”
等到护士离开,原来还算空荡荡的病房瞬间满了,张国忠从梁芳的手中将书本拿了过来,翻看起来,眼里露出莫名其妙的神情。
“罪己奏……这竟然是一份文言文版本的检讨书?”
众人皆投去好奇的目光,张国忠朗读了起来:“君亡国灭,奴本无面苟活,且欲吞金而去,死生之际,方觉懦于行者不过如此……尚留青山一隅,薪火永续……”
张国忠念得朗朗上口,之乎者也,众人听得倒是一头雾水的,好在张国忠又继续解释道:“这人挺有意思,看行文用词应该是清末的人,本来想要在清朝灭亡时一同殉国,却又没死,说什么留得青山在,不怕没柴烧的鬼话……”
常乐插嘴说道:“师父,这句话不对么?殉国有啥用啊。”
张国忠乐道:“第一句话,他自称奴,非臣非婢,我本以为是满族的官员,不是汉臣。可又在里面详细说了自己在后宫多年的际遇,才发现这个人应该是个太监。你们说一个太监,连后代都没有,又哪来的薪火永续。”
常乐不解地问道:“师父,你也没有后代,为啥要笑话人家?”
张国忠满含笑意的脸一下子就愣住了,其余人听了常乐的话,都一副忍着笑的样子。
“你个兔崽子,不懂不要说话,为师是不愿,而不是不能!”
张国忠一脸烦躁地翻着书本,轻咦了一声:“不对劲啊。”
几个人同时看去,二柱子问道:“哪不对啊?”
张国忠解释道:“一份检讨书而已,只写了一页多,为什么不留两张纸,而是一整本书,后面的页都是空空如也,而且这纸质……”
张国忠捏了捏书本后面的纸,脸上说不出的怪异。旋即看到梁芳正好奇地看着躺在病床上的伤者,出口提醒道:“你还是小心点,这人不是啥好东西。”
梁芳一愣,张国忠拍了拍手中的书本:“这本书上满是霉臭,如果真像护士所说是他随身携带的东西,根本不会有这样的味道,除非是他刚刚地里偷挖出来的?”
常乐插嘴道:“师父,你别逗了,我光听说过地里能挖出来土豆,没听说过还能挖出书来。”
张国忠一副不想搭理徒弟的样子,李红兵神色一动道:“这人难道是盗墓的?这书是从墓地里挖出来的!”
张国忠点头称是:“这么看来他身上的伤,很有可能就是因为分赃的问题,跟同伙火拼造成的。”
常乐再次插嘴道:“那他同伙也太能玩埋汰了,给人挠成这样……”
是啊,得是什么样的同伙才能造成这样的伤啊……
“哎呀,别在这寻思了,咱们快去芳姐家吃饭吧,饿着肚子想什么啊。”常乐嚷嚷道。
他这么一闹,二柱子和张国忠也感到了一阵饥饿感,梁芳善解人意地把钥匙递给了二柱子:“饭菜就在锅里呢,你们直接去吃吧,我在这守着就成。”
二柱子一愣:“你不回去?”
梁芳脸上露出后怕的神情:“后院拴着的那个东西,我还是不回去的好。再说红兵在这里也需要有人照顾。”
二柱子露出理解的表情,被兴高采烈的常乐拉着走出了医院。
4
夜晚,常乐在炕上睡得正死,二柱子却被张国忠拉着来到了后院。
梁芳养的狼狗趴在后院的角落,两只耳朵耷拉在脑后,夹着尾巴,时不时发出呜咽的声音,小心翼翼地看着一个红砖搭成的小房子,那里本来应该是它的窝。
二柱子见状,骂了一声:“完蛋玩意儿,我家大黑就不会这么怂。”
张国忠走到了狗窝旁,将拴在狗窝上的链子解开,往外拽了拽,铁链绷得溜直,却没见到另外一头的东西出来。
张国忠看了一眼二柱子,二柱子一副认命的样子,咬破了中指,细微的血珠冒了出来,从狗窝中传来越来越浓重的呼吸声。
“嘿嘿,你曾经是半份仙缘的载体,身上的血液对猫妖有致命的诱惑,不怕它不跟着出来。”张国忠得意洋洋地说道。
话音刚落,绷直的铁链发出哗啦啦的声响,一个干瘦的“人”从狗窝中爬了出来,两只棕黄色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二柱子的手指,嘴巴被一根胳膊粗的木桩塞得满满的,从嘴角流出透明的口水。
二柱子见了直恶心,问道:“老头,你说那个方法,有多少把握?”
张国忠耸了耸肩:“虽然白天的时候我已经把五个关键点都找到了,可是毕竟这是我第一次尝试,有多少把握,我也说不清。你也不用担心,如果不成,等明天大客车来了,我可以先回省城,把家伙事带上,再来嘛。”
二柱子点了点头,手指朝下,猫妖如同饿疯了的野兽,四肢蹬地,几乎是瞬间就蹿到了二柱子身边,铁链被刷拉一下绷直,张国忠差点没被带个跟头。
“他娘的,这玩意儿劲真大,这还是咱们打了不少泻药给它呢。行了,那几个地方你都知道,快走吧,别一会儿它闻久了你的血味儿,凶性大发,控制不住。”
……
医院中,梁芳趴在病床旁的桌子上,被包扎成木乃伊的宋四清忽然睁开了眼睛,几乎是一个瞬间,他就明白了自己的处境,强忍着痛苦,他摸向怀中,脸上露出了慌张的神情,书呢?
紧接着,他忽然感到被绷带缠着的脖子上传来一阵异样的感觉,他努力地转过头,却看到在自己的床边站着一个人影,比女人要壮硕一些,比男人又要矮小一点。
那人影见到宋四清看到他,先是有点慌张,紧接着面露狰狞,整张脸凑到了宋四清面前,要是梁芳醒着一定能认出来,这就是那个总在骚扰她的白老三!
白老三双手扯着一根绿色的鱼线,在宋四清的脖子上缠了一个圈,慢慢地拉紧,铆足劲的脸因为充血而变成紫红色,他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说道:“听说梁芳那个骚娘们儿每天在医院照顾一个野汉子,老子今天就让你知道,什么该碰,什么不该碰!”
宋四清努力地张开嘴巴,喉咙却被鱼线缠得死死的,仅仅能发出一丁点声音,又被嘴上的纱布遮盖住。
脖子上洁白的纱布,在鱼线缠绕的位置渗出一圈圈鲜血,白老三没有停手,一直到宋四清停止了挣扎。
整个过程中,宋四清脑海中一直在呐喊着,他根本不认识什么梁芳,该死的,怎么会这么倒霉!
弥留之际,他想起了师父说的一个故事,太监的坟都不立碑,如果立的话,碑上也不写姓氏名字,只是简简单单写上四个大字——流芳百世。
踢寡妇门,挖绝户坟。他们盗墓这一行,这是绝对不能干的两件事,否则就会很倒霉,倒霉到冤死都不知道,很显然,太监就算是最标准的绝户了。
……
“行了,行了,这就是最后一个点了。”张国忠脸上含笑说道,手中奋力地拽着锁链。
二柱子点了点头,掏出早就准备好的钉子,尖的一头朝上钉入了土里,只留下一半的尖在外面,然后又挤弄着流血的手指,在铁钉上滴了几滴。
张国忠小心翼翼地把猫妖嘴巴中的木头取了下来,猫妖如同发疯了般冲向铁钉处,伸出舌头在铁钉的一头舔舐着,舔掉了二柱子滴下去的鲜血,舌头又被铁钉划破,更浓的血腥味儿传出来,让它舔得更疯狂,只是更多的属于它的鲜血流入大地中。
这样的场景已经重复了五次,在整个林场的各处。
二柱子看着张国忠奋力拉回了因为失血而渐渐虚弱的猫妖,重新将木头塞进了它的嘴巴里,心有不忍地说道:“老头,我咋就感觉你的所有法子都这么邪性呢?”
张国忠乐呵呵地说道:“屎壳郎饿极了——管他香臭呢,能解决问题就行呗。”
二柱子看着奄奄一息的猫妖,皱眉道:“这就可以了?”
张国忠点头说道:“那当然啦,猫妖邪血一去,马上就要魂消天地,等咱们把尸身火化之后,用剩下的粉尘喂养你身上的小鬼,就能够追踪纸人张了。”
二柱子心中腻歪地点了点头。
5
睡梦之中的梁芳做了一个恶梦,她梦到拴在后院的那只猫妖挣开了锁链,冲进了屋里,将她按住了,正用带着倒刺的舌头舔舐她的脖子。
强烈的恐惧让她从睡梦中惊醒,这才发现一个瘦小的男人正趴在她的身上,腥臭的舌头正朝她的脖子伸过来。
梁芳正要大声喊叫,忽然脖子上一阵窒息的感觉传来,白老三恶狠狠地骂道:“骚货,老子哪点比不上别人,你男人死了,宁可找个野男人也不搭理我是吧,等会儿就让你知道什么叫真正的男人!”
这么说着,白老三手上的鱼线却越拉越紧,梁芳咳嗽着,手脚并用地拍打着白老三,慌乱之中,将桌子上的饭盒撞翻在地,发出哗啦啦的响声。
白老三凶性大发,咬着牙说道:“老子就喜欢你这个劲儿!”
说着已经脱掉了自己的裤子,梁芳已经因为缺氧而眼前一阵阵发黑,眼角却看到了李红兵从病床上挣扎着爬了起来。
梁芳看到了生的希望,双手忽然握住白老三的手,挣扎想让鱼线放松一点。
李红兵抄起病床旁边桌子上的花瓶,悄然来到白老三身后,正要朝着白老三的后脑砸过去,白老三却早就察觉到了一样,猛然回头,扭身一脚踹在了李红兵的伤口处!
李红兵闷哼了一声,身体重重地砸在了病床上,发出巨大的声响,纱布下的伤口重新破裂,渗出鲜血。
白老三的回头,让梁芳有了喘息之机,她瘫坐在地上,止不住地干咳了起来,仿佛要把肺都咳出来。
白老三皱着眉头看向李红兵,这才意识到刚刚勒死的那个,恐怕是弄错了,不过他也不在乎了,杀一个是杀,杀两个也是杀!
“骚货!这就是你新找的相好?我看也不怎么样么。”
白老三拽着梁芳的头发,看向李红兵:“我忽然有了个想法,你做个选择题怎么样,看看是让我当着你的面把你的相好杀了,还是当着你相好的面把你上了?”
说是选择题,可白老三并没有让梁芳做出选择,径直走向了李红兵,李红兵面色格外的苍白,身子似乎是因为剧痛在隐隐的痉挛,原来还有些慌张的眼神却变得漠然。
这眼神就像是白老三平时看那些被砍倒的树一样,冷漠得如同旁观者,当着这种眼神,白老三觉得自己怎么着也不可能尽兴了。
“草,你小子吓傻了吧!”
说着,白老三甩起手朝李红兵脸上打去。
“啪”的一声脆响,李红兵苍白的脸上立时出现了一道红印,而打人的白老三却发出了一声惊叫,随后瘫软在地上,整个人不停地抽搐了起来,嘴巴淌着涎水,似乎想要叫喊,却被剧烈的疼痛折磨得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。
在白老三的手掌处,一条漆黑色的蛇形纹身悄然浮现,顺着胳膊朝他的身上爬去。
……
明明是夜里,整个林场却忽然浮现出来一阵浓厚的雾气,二柱子忽然感到身上一阵阴冷,那是自从拔除仙缘之后,再也没有的感觉,让他惊觉地看向四周。
张国忠一路用铁链拖拽着猫妖,此刻也是皱了眉头。
“不对劲啊,这林场一下子怎么到处都是诡异的气息。”
二柱子附和道:“对,就好像是走在坟地里一样。”
张国忠忽然一拍大腿:“坏了,我想起来了!”
“你想起来啥啊?”二柱子问道。
“那盗墓贼把太监的坟掘了,恐怕掘的不是一般太监啊。俗话说得好,最缺德的是就是踢寡妇门,挖绝户坟。恐怕现在那太监的鬼魂不乐意了,要找过来了!”
二柱子愕然,“不至于吧……就算找过来,也是找的盗墓的,怎么整个林场都变样了。”
张国忠面色阴沉:“你还记得,这林场叫啥名不?”
“中官林场啊。”这个名字二柱子记得很清楚,因为林场门口明明写的是和平林场,但当地人都叫这里是中官林场,据说是因为这里本来叫中官村。
“中官就是指的太监啊,要知道太监没有后人,怕自己没人送终,历史上的大太监都要收很多干儿子,为的就是能有人送终。可有些太监不会选择认干儿子,因为这会让皇上认为他有结交党羽的嫌疑,干脆选择收家奴,自己死后直接派家奴在坟边上守着。”
“恐怕这中官林场的人,就都是那太监的家奴后人啊!没有守好墓,当然要来算账了。”
6
“那咋办?”二柱子感到周围的雾气越来越浓,寒气越来越重,不知所措地问道。
张国忠面色阴沉,说道:“要么让他泄愤,杀了那个盗墓贼!要么找到那个墓,把墓穴封死,将阴魂镇住。”
就在这时,俩人见到梁芳慌慌张张地跑了过来,满身是血。
“快,快,有人要杀红兵!”
二柱子急忙问道:“怎么回事,什么人?”
梁芳满脸慌张:“是白老三,不知道他怎么偷偷跑到医院里头了,你们快去救他啊!”
张国忠皱眉道:“白老三是谁?”
梁芳急道:“说来话长,你们快去救他,再晚一步,红兵可能就不行了!”
二柱子催促道:“老头,有啥事回头再问,咱们先去救兵哥吧!”
张国忠点了点头,拽着铁链凑到了梁芳身边:“你在前面带路。”
梁芳慌忙地点头,头也不回地在前面带路。
张国忠却忽然将猫妖嘴巴中的木塞拽了下来,一下子砸在了梁芳的后脑。
“你干什么?”二柱子没想到会有这种变故,正要阻止,却发现被砸的梁芳忽然消失不见了,而两个人面前是一片通了电的电网,这是林场晚上为了防野兽做的安全措施,四百来斤的野猪都能被电烤熟了。
二柱子一阵后怕,转头看向张国忠:“你咋知道她是假的?”
“她一直叫李红兵兵哥,怎么突然之间亲密到直接叫名字了?除非这几个小时之间他们俩的关系有了突飞猛进的变化,可惜红兵不是这样的人,这个梁芳也不像是这种性格。”
“那咋这么快就找上我们了?”二柱子问道。
张国忠看向雾气弥漫的四周,今夜的林场似乎格外安静,叹了口气:“恐怕是百鬼夜行,不知有多少人家要酿成血案!”
……
“出了什么状况……”李红兵看着面前抽搐到昏厥的白老三,闹出来这么大的动静,整个医院没有一个人过来看看,让他觉得有些反常。
虚惊一场的梁芳一下子冲到了李红兵的怀中,一副哭哭啼啼的样子,搞得李红兵不知所措,只能动作僵硬地拍了拍梁芳的肩膀:“好啦,没事了。”
梁芳这才觉得自己的动作有些唐突,急忙从李红兵的怀中挣扎出来,却又不敢离得太远。
就在这时,医院的走廊中传来了一阵沉重的脚步声,李红兵对着梁芳使了一个眼神,拎起花瓶悄然爬到了病房门后,梁芳也十分机警地藏到了床底下。
脚步声越来越近,一下轻,一下重,好像是个瘸了腿的跛子。
终于,脚步声在病房前停了下来,沉重的呼吸声就要穿透木门进到房间里,李红兵只觉得这呼吸声宛如长了爪子一样,在抓挠着他的耳朵,又好像有什么发霉长毛的东西,要在他的耳朵中滋生。
他只觉得从脑仁深处传来无限的痒意,恨不得用斧子将脑袋劈开,好挠个痛快,他只能咬着牙苦忍,驱使着拘魂索狠狠地咬自己,用无尽的痛苦来吸引注意力。
吱嘎……
病房门被悄然推开,浓烈的血腥味儿扑面而来,李红兵躲在门后,什么都看不见,但忽然听到梁芳发出一声尖叫!
他顾不上许多,立刻从门后跳了出来,双手的花瓶高举,下一刻就要砸在来人头上,同时也在一瞬间明白了为什么梁芳会发出那种尖叫。
在他面前,一个几乎不能称之为人的“东西”,浑身都是血,腐烂的皮肉,外翻的眼球,外露的牙床,嘴巴里还在发出声声嘶吼。
李红兵瞬间就放弃了砸他的想法,这种状态还能行动的“东西”,他不觉得一个花瓶能打晕。
所幸那个“东西”没有理会李红兵和梁芳,而是径直地走向了被勒死的宋四清,伸出手,嘴巴嘎巴嘎巴地动着,似乎是在讨要什么。
然而已经死了的宋四清如何能回应他,终于,在许久没有得到回应后,那“东西”低吼了一声,似乎是最后的通牒,静待几秒后,用仅剩下些许碎肉的手掌插入了宋四清的肚腹,在里面翻找着……
梁芳死死咬着自己的手腕,眼泪随时都要夺眶而出,听着头顶上的床在嘎吱嘎吱作响,她的位置不如李红兵看得清楚,还以为眼前的怪物在吃人。
终于,在将宋四清的身体搅和得一片模糊后,怪物仍然没有找到他想要的东西。外翻的眼球掉落下来,顺着地面,骨碌碌地滚到了梁芳脚底下,梁芳嘴里发出呜咽的声音,身子尽量往后靠,而那枚眼球竟然自己在地上打了个转,死鱼一样的目光看向了梁芳!
滴答、滴答,血肉滴落在地上,怪物忽然蹲了下去,白骨一样的手掌伸向梁芳,床底下传来了杀猪一样的叫声。
李红兵当机立断从门后冲了出来,双手抱住怪物的双腿,用尽全力向后一拖,肚皮上的伤口彻底崩开,鲜血瞬间染红一片,他忍着痛对梁芳大喊:“他在找书,把书给他!”
梁芳已经被吓傻了,听到李红兵喊话,才想起来,从自己的怀中将那本“罪己奏”扔了出去。
本来还要袭击李红兵的怪物,在看到这本书的时候,发了疯一样向着书爬了过去,如视至宝般将书搂在满是血的怀中,喉咙口发出渗人的惨叫,似呼唤,似哀求。
忽然,怪物如同得到了信号般,抱着书朝病房的玻璃处冲了出去,“咔嚓”,玻璃应声碎裂,怪物从二层小楼中一跃跳出好远,落在地上正好是医院的铁栅栏,锋利的尖刺刺穿身体,沾满了鲜血的书本在空中四散开,飘落得到处都是。
7
浓雾渐渐散开,原本一脸警惕的张国忠和二柱子一脸愕然,就好像好戏马上就要上演又告知已经大结局一样。
张国忠狐疑地说道:“难道盗墓的死了?”
二柱子不敢置信,提议道:“咱们快去医院看看吧。”
话音刚落,便听到整个林场中到处都是哭声、喊声,远处还有浓烟和火光冒起来,叫骂声和喊杀声充斥于耳。他们亲眼看到白天里和蔼可亲的工人正拿着菜刀冲上大街,发了疯一样地狂舞,也看到无助的孩子,光着身子边跑边痛哭……
“这……疯了……都疯了!”张国忠看着面前的一切,“百鬼夜行,原来就是这样,就像刚刚梁芳出现在我们面前一样,刚刚那么一会儿,每个人面前都会出现这么一只鬼影,化作朋友或亲人的模样,一步步悄然引人去死。”
二柱子浑身颤抖地看着面前的一切:“可是雾气已经散去,百鬼应该离开了。”
“唉,人们心中已经失去信任了,这么一瞬间,只能相信自己的兽性,没关系,等到大家都冷静下来,就能重归平静了。”
二柱子看着面前的一切,听着耳边的哭声,心中想道:那么多目睹了亲人惨死,自己差点死的人,冷静下来就能重归平静?
“好狠,好狠啊!”二柱子对所谓的太监坟,只有痛恨。
张国忠面露惨笑:“要不怎么叫绝户坟?不狠的人,能落个绝户的下场?你赶紧去医院看看红兵,我去梁芳家里看看常乐。”
说着,张国忠扥了一下手中的锁链,如同拖着死狗般,将猫妖拖走。
二柱子看着四周的疯狂,苦笑了一声,知道事情虽然平息,可这个林场的村民多半是要性情大变了……